© 陈伟凯(Weikai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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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出去开会，和一些学界朋友说到这个问题：有没有所谓的“数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Mathematical Marxian Economics, 以下简称 MME）? 之前也有同学在课后问过类似的问题，下面把我对这个问题做一个分析性的讨论，供批判。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
明确MME究竟是指什么？是一个学科？一个学派？还是一个研究领域？
明确“不存在”实际上想表达什么？是指事实上不存在这么一个学科/学派/领域？还是指从学理上看数理方法与马克思主义不可能兼容，因而不可能有或不应该从事MME？
事实上是否存在MME？
如果是把MME理解为一个学科，并以教育部官方的学科分类体系为依据，那么不论是一级学科还是二级学科，都不存在所谓的“数理马克思经济学”。事实上也很少有人是从学科意义来讲MME的。
如果从学术流派的角度看，在经济学思想史上是否存在MME这样一个学派？对此，凡是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发展史有所了解的人应该比较容易达成共识，即这一学术流派的影响和传承是存在的。
例如置盐信雄、森岛通夫、John Roemer，藤森赖明、吉原直毅、 Roberto Veneziani等等都是这个学术流派的代表人物，在他们的著作或论文中也不难找到“Mathematical Marxian Economics”这样的表述，如Roemer (1981, p. 1)。并且这些代表人物之间也往往有相互影响和明显的学术传承。
如John Roemer就是在读了森岛(1973)的著作和1974年在Econometrica的文章以后才开始运用数理方法研究马克思的经济理论，而吉原直毅虽然是在一桥大学读的经济学博士，但深受森岛的影响，也曾到Yale在Roemer的指导下访学。
又如 Roberto Veneziani在LSE的博士导师是Meghnad Desai，而后者则是森岛在LSE期间的同事和好友。
所以，从学术传承上看，MME作为一个流派是存在的。
作为一个领域，MME之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就如同“数理经济学”之于“经济学”，专门研究数理工具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的运用。
MME这一领域的研究可以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提供工具和模型，例如Foley (1982) 在JET上的文章发展出一个新的资本循环模型，这种研究就是属于典型的MME。
严格来说，只是运用已有的模型去分析具体问题并不属于MME，但是新模型的提出或原有模型的拓展往往是在解决某个具体问题的时候提出来的，加上MME的发展并不像“主流”的数理经济学那么成熟和专业化，所以一般也可以把那些在工具和模型上有所拓展的具体研究也算作是MME，如Basu (2014) 在RRPE上的文章提出的离散时间版本的资本循环模型。
明确MME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具体含义后，我们就可以进一步讨论：在这个意义下是不是还存在MME呢？
如果说学派可以只存在于历史上，那么一个“研究领域” (field)就必须在当下还是活跃着的。如重农学派就只能是一个流派，而不会是一个领域，相反，斯拉法经济学既是一个流派，也是一个仍然活跃的领域（虽然很小众）。
根据这一标准，在20世纪末期很多人可能会认为作为一个研究领域MME已经不存在了。例如，Roemer就曾经（在私下交流中）表达过这个领域已经死去的观点("The field is dead。")，因为他认为这个领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继续研究的课题了。
不过，在过去二十年左右，这个领域似乎有复兴的迹象，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者运用数理方法从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对新的数理方法和工具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运用的探索也有所增加。所以就目前的状况来说，MME依然存在。（也许正是这种变化趋势才引起对“MME是否（应该）存在”的讨论。）
总结上面的讨论：每一个学者自己可能用或不用数理方法，对是否应该用以及应该怎样用等问题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但只要实事求是地看，就不可能否认数理马克思经济学作为一个学术流派或研究领域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否认，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古今中外各种运用数理方法研究工作都从马克思主义中“开除”出去，判定它们都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这就导向我们下面的讨论的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即数理方法与马克思主义是否兼容的问题，我们后面再讨论。
Basu, Deepankar. 2014. “Comparative Growth Dynamics in a Discrete-Time Marxian Circuit of Capital Model.” Review of Radical Political Economics 46 (2): 162–83. https://doi.org/10.1177/0486613413497909.
Foley, Duncan K. 1982. “Realization and Accumulation in a Marxian Model of the Circuit of Capital.”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28 (2): 300–319. https://doi.org/10.1016/0022-0531(82)90063-1.
Morishima, Michio. 1973. Marx’s Economics: A Dual Theory of Value and Growth.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Morishima, Michio. 1974. “Marx in the Light of Modern Economic Theory.” Econometrica 42 (4): 611.
Roemer, John E. 1981. Analytical Foundations of Marxian Economic Theo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